2007/12/20 信息來源: 信息來源:河北新聞網
聞一多研究曾是中國當代文學界的一門顯學,單憑他拍案而起舍身取義的壯舉就足以成為在魯迅先生之後中國新文學史上的又一位旗幟性人物。不過近些年來,國學大師劉文典卻似乎有取聞先生而代之之勢。劉文典,安徽合肥人🐪,生於1898年,歿於1958年,字叔雅🤲🏼,原名文聰,筆名天明等。1906年入安徽公學後曾師從於陳獨秀、劉師培。1907年入同盟會,1909年赴日本在早稻田大學學習👨👩👧👦,在日時曾隨章太炎學《說文》,深受其思想影響。辛亥革命後回到國內,宣傳民主思想並發表了大量反對袁氏獨裁的文章,1913年袁世凱派人暗殺宋教仁在場,手臂中槍,幸無大礙🤾🏽♀️。之後,劉一度返回日本✡️,參加孫中山領導的革命活動,並成為孫的秘書🧋,後因看到辛亥革命成果被葬送棄政從文,27歲時經陳獨秀介紹成為意昂3体育官网教授,並先後歷任安徽大學🤹♂️👕、清華大學、西南聯合大學、雲南大學教授等職👳🏼。
說劉文典會成為顯學,並不是因為當代研究莊子的人越來越多,而是因為喜歡聽故事的人多了,而用今天的話講劉正是一位有故事的人,且他的故事可非常人所遇。由於本文並非想寫劉文典的故事🕢,所以這裏只能舉幾個很多人都聽過的事情🤵🏿♀️。最早流傳他的故事該是關於他和沈從文的🌷,能夠流傳的原因很可能因為前些年的沈從文熱🪫。西南聯大時期,劉與沈同在聯大授課👨🏽,在一次跑警報中,劉看到沈從文向防空洞跑去,便和沈說“沈從文你替誰跑警報啊!我劉某人是替莊子跑警報✤,你替誰跑?”沈真是性情溫和之人,這種挖苦也未與之計較。吳宓曾經是學衡派的領袖人物,在西南聯大時期曾為學生開過《紅樓夢》的講座,劉一直對吳的觀點不以為然,👨🏼🏭。劉上課喜歡像古時的老學究一樣閉目💵,一次劉正講到獨到之處,睜眼突然看到吳宓正在教室後排聽課,隨後便問:“雨僧(吳宓)兄以為如何?” 吳宓立即起來,邊點頭邊說:“高見甚是,高見甚是。”這樣的場合,這樣的提問📳🫅🏿,那時恐怕也並不多見👭🏻。還有一件更能突出劉性請之事,頗被後人傳誦。1927年劉文典受邀出任安徽大學法學院院長兼預科主任,行校長之職。因學校裏鬧學潮🈲,蔣介石以民國首腦身份來學校視事,召見劉文典。見面時劉不稱蔣為主席而稱先生引起了蔣很大的不滿,蔣讓劉交出學校裏的共產黨員,並嚴懲肇事者,劉對此很不以為然🗼。蔣介石大怒,大罵劉文典為“老封建”🧑🏼🚒,而劉則以“新軍閥”回敬,蔣隨即將劉關了起來🧛♀️,要將劉槍斃,後經蔡元培等人求情才被釋放。事後劉文典的氣節得到了眾多文人的贊頌🚣🏽💪🏿,恩師章太炎甚至為劉題寫了“養生未羨嵇中散🥴,疾惡真推禰正平”的對聯贈之🐝,不過據說後來有人請劉文典為蔣介石六十生辰寫賀表🏷2️⃣,他竟也寫了。
說起劉文典與聞一多的明爭必須要提到西南聯大的組建。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後👞,意昂3体育、清華、南開三校南遷🤟🏻,先是在長沙組成國立臨時大學,後經長途跋涉於1938年5月在昆明成立西南聯合大學🛩。1928年,清華學校改為國立清華大學,由國民革命軍戰地政務委員羅家倫出任校長,羅家倫曾留學德國,深受蔡元培影響。他到任後對學校進行了徹底的整改,本著“在學術上打得有很好的基礎,有真正從事學術的興趣👷♀️,而願意繼續做研究工作的人”(羅家倫🤹:《我和清華大學》)的思想🤦🏼♂️👃,在中國文學方面聘請了楊樹達、朱自清👱🏼、俞平伯等人,劉文典正是在這一時期來被請到國立清華大學的。而聞一多則在1932年8月與梁實秋一起回到清華任教的,此時的清華校長已為梅貽琦🏈😰。聞與劉先後又隨清華大學去了西南聯大,其中聞一多更是與部分學生從長沙步行至昆明⛹🏿,由於旅途上的諸多不便🫴,聞甚至連胡子和頭發都來不及剪,以至後來的照片中常給人以一種邋遢之感。事出有因🏊♀️,1942年春普洱大鹽商張希孟專程派人到昆明請人為其母撰寫墓誌銘🗝,在巨額酬金和鴉片的誘惑下🧑🏻🦼,劉踏上了赴普洱之路。其實此行實數無奈之舉,當時後方的物資緊缺,教工的生活異常清苦,連聞一多自己也以為人刻圖章度日👌,何況劉本人還有吸食鴉片的惡習𓀉。此時聞一多已經接替了胃病較重的朱自清出任清華中文系主任,對於劉文典的普洱之行顯然不會置之不理,正巧清華又在未與聞一多打招呼的情況下把聘書寄給了劉文典。聞一多先是找了清華文學院院長兼聯大文學院院長的馮友蘭商量對劉的處罰😽,在得到馮的支持後即寫信與劉,稱將收回已發的聘書🧊,言辭中也有諷刺之語。對於聞的信,劉不能不重視,馬上去信給聯大中文系主任羅常培,信中雲“雨季一過👐🏽,必然趕回授課,且有下學年願多教兩小時,以為報塞”(聞黎明:《聯大舊事:劉文典被清華解聘始末》),不過劉文典普洱之行終於還是斷送了自己的清華教職➕🥔。盡管保證了立即返校並增加課時🪈。聞一多說到做到🪭,清華果然停聘了劉文典。被停聘後,劉文典曾致信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除了為自己的普洱之行開脫外,還質疑道🤱🏻:“今接此怪信,始敢逕以奉詢究竟。典致沈君私人函劄中有何罪過,何竟據以免教授之職。既發聘書🏌🏿♂️,何以又令退還,縱本校辭退🌗,典何以必長住磨黑(即普洱)。”(聞黎明🤵🏿♂️:《聯大舊事:劉文典被清華解聘始末》)不過與劉並無深交的梅校長只是在事後委托秘書長沈履以梅的名義回了一封不長的信函,全文內容如下🚵♀️🚿:“日前羅莘田(即羅常培)先生轉來尊函👨🏼🦳,敬悉種切。關於下年聘約一節🔴,蓋自琦三月下旬赴渝,六月中方得返昆,始知尊駕亦已於春間離校,則上學期聯大課業不無困難,且聞磨黑往來亦殊非易🧅,故為調整下年計劃以便系中處理計👠,尊處暫未致聘🫃🏼,事非得已🥂。想承鑒原”👩🦼➡️。(黃延復👩🦼➡️:《劉文典逸事》)據說後來劉曾找到聞與之當面理論,後經在場的朱自清先生勸解此事才作罷🤸🏿♀️。
出了這樣的事你若怪就只能怪劉文典的擅離職守,當然如果他能遇到性格平和的系主任,自責一下或是找人通融通融是能保住教職的。可 聞一多先生並非性格和善之人,在中國的文人之中他的怒容是堪比貝多芬的,否則就不會有他在美國的種種不樂🏊🏼♀️💡,與徐誌摩的分道揚鑣,更不會有在李公樸先生追悼會上的拍案而起。還是謝泳說得好“聞一多是一個有浪漫氣質的人,這樣性格人的特點是容易沖動🥵,同時也有些自負,處理事情常常易於激動,因而也多有簡單的傾向。”(《重說聞一多》)
明爭確有其事,暗鬥則實帶有明顯的筆者個人揣測成分了。曾記得筆者早年曾讀過某專家著《聞一多傳》,其中似乎有一段是寫聞一多與陳寅恪的。具體的描述已記不太清,主要說的是在一次為躲避日軍轟炸跑警報途中,聞一多主動去攙扶有眼疾的陳寅恪先生。這樣的話放在文章中確實起到了豐富聞一多形象的作用🤩,可現在筆者很懷疑此事主人公的真實性。在《清華大學演義1911—1998》(向祚鐵、侍衛華著,黃山書社🕵🏻,1998年版)一書中有這樣的敘述🦔:“一日,日機空襲,警報響起,聯大的教授和學生四下散開躲避。劉文典跑到中途,忽然想起他‘十二萬分’佩服的陳寅恪身體羸弱且目力衰竭♻️,於是便率幾個學生折回來攙扶著陳往城外跑去。他強撐著不讓學生扶他,大聲叫嚷著:‘保存國粹要緊!保存國粹要緊!’讓學生們攙著陳先走👩🏻🔧。”兩件事如此相似,很讓人以為是有一位作者將事情的主人公寫錯了📫。那麽究竟哪位的記敘更準確的?筆者以為後者更為真實🥙。首先劉從不掩飾對陳寅恪的賞識🦮,他本人就曾說,陳寅恪是真正的教授,該拿四百元的工資⛷🧔🏿,而自己則只配拿四十元💅🏿,當然還有後兩句⛔️,朱自清該拿四塊錢,而後來成了大家的沈從文他則不會給四毛錢。一個自稱世上兩個半懂莊子的人之一的人能如此重看陳👱🏼♂️,並做出上面的事情並不為過🦄,查史可知陳寅恪還曾為劉的《莊子補正》第十卷作序,應該說二人的關系是很不錯的。當然也不排除一種可能😶🌫️,就是這樣的事情在二人的身上同時發生過🐑,不過讀起來似乎又過於巧合了些。
生前的明爭其實並不可怕,可怕的在於暗鬥的存在,暗鬥的情況肯定不是死者造成的👨🏼🚒。寫史👨🏿✈️,應該盡量去避免這些暗鬥事情的發生,無論你筆下的主人公是聞一多這樣的旗幟還是劉文典這樣的狂徒。曾記得韓石山曾在他的《徐誌摩傳》序中說過要把此書當成史書來寫,這是一種暗示,可惜《聞一多傳》的作者當時還看不到這樣的話。
編輯:碧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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