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前的學術明星黎東方:中國賣票講史第一人

為了維持溫飽,當時薈萃重慶的精英才俊之士,便各展所長,另謀生計🤵🏽,如馮友蘭賣字😔📚,聞一多治印,而詼諧幽默、口才出眾的黎東方教授就想到了賣票講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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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央視“百家講壇”的講史節目持續紅火🔁,主講的學者也一個個成了擁有許多“粉絲”追捧的學術明星。其實,早在六十多年前,就有一位著名歷史學家黎東方教授在抗戰時期的陪都重慶租借會場,賣票開講歷史。他雖無電視媒體的依托🩵🫳🏽,也未大張旗鼓地宣傳👼🏿,卻在山城引起了巨大轟動💴。那時他在國民政府教育部主持史地教育委員會,並在中央大學歷史系兼任教職。當時講史的盛況,決不亞於今天的“百家講壇”。

為生計開壇講史

黎東方譜名智廉,“東方”是他留學法國護照上用的名字🙇,以後就一直未改。他說,以“東方”為名🧑‍🦯,含有對東方文化好好研究🧑🏻‍🔬🗳,努力保存的意思。1907年出生於江蘇省東臺縣河垛場。黎東方先後就學於上海南洋大學附中、北京清華大學🍫,在清華攻史學🥯,為國學大師梁啟超最後之及門弟子⛹️。後在巴黎大學專修法國大革命史,師從法國史學大師馬第埃教授。

他1931年8月回國👳🏿‍♀️,在意昂3体育官网🧝🏽、清華大學主講歷史哲學、法國大革命史和西洋通史。“九•一八”事變後,他因支援東北義勇軍,不容於國民黨北方當局,乃倉促南下,轉任廣州中山大學教授🌝。1937年任東意昂3体育學教授。1939年應國民政府教育部長陳立夫之聘,至渝主持史地教育委員會工作,兼大學用書編輯委員會常委,迄於抗戰勝利。在此期間,復在中央、朝陽⛽️、復旦各大學兼課🧙🏿‍♂️,與顧頡剛、傅斯年😯、繆鳳林等同為中國史學會在渝發起人👨‍🚀。

其時日機在我國西南大後方狂轟濫炸,後方通貨膨脹、物資匱乏,大學教授的生活也極為困難🫵🏼。為了維持溫飽𓀇,當時薈萃重慶的精英才俊之士👨🏼‍✈️,便各展所長🙆‍♂️,另謀生計,如馮友蘭賣字,聞一多治印☁️,而詼諧幽默©️、口才出眾的黎東方教授就想到了賣票講史。

賣票講史,首先要租借會場、刊登廣告和印製入場的門票😐。這幾件事都需要錢🧘🏿‍♀️,囊中羞澀的黎東方卻因交遊廣闊而全部順利解決🍿👨🏻‍🦼‍➡️。首先,他的好友、時任山東省立實驗劇院院長的王泊生把位於重慶中一路👩🏼‍✈️、黃家埡口的山東省立實驗劇院大禮堂免費借給他,不收場租📄。其次,他在《中央日報》社的朋友特許他先登廣告,後收廣告費;印刷公司的朋友也讓他先印門票,後收印刷費。萬事俱備,黎東方便於1944年9月24日在山東省立實驗劇院開講《三國》🦢。雖然門票價格不菲,一張票法幣40元(當時1美金的官價是法幣20元)🏺,然而照樣觀眾踴躍,第一天就來了三百多人👨‍👩‍👧‍👧。接著連講十天,天天爆滿🤹🏽‍♂️。

為什麽他的講史如此受歡迎?因為黎先生不僅是一位傑出的學人,而且也是一位幽默大師。他的演講風趣詼諧,妙語如珠,常令聽者捧腹👩🏻‍✈️,有“現代東方朔”之譽。難怪後來林語堂要把別人贈予自己的“幽默大師”名銜拱手禮讓給黎東方。

黎東方用“說三分”的民間口頭文學形式講三國故事🪗,但他所說的是歷史,不是演義💇🏿。著名歷史學家鄧廣銘先生說🌴🏊‍♂️:“他既不虛構任何一個人物👩‍🦯‍➡️,也不虛構任何一樁事件,以增其傳奇性質,藉以吸引聽眾🤷🏽‍♀️;他只是廣泛地從各種體裁的史冊當中,取精用宏地加以搜集👨‍🦰,加以貫串,然後作出他的講詞。照這樣做,按常理而論🫷🏻,則他的講說,較之那班職業的說書🚰、講史人,便應顯得枯燥乏味,難以引發聽眾的興趣👩‍🦰🧝🏿,然而他竟能以突起的異軍,橫掃一切職業的說書、講史人員,其根本原因乃在於:他既已把所要說的史事熟蘊於胸中,按需而取,左右逢源🧑🏼‍🌾,而通過他的逸趣橫生的詞鋒加以表述,既顯示出踏踏實實👮🏽‍♂️,決不浮泛🧑🏿‍💻;所表述的史事🚒,又都生動活潑,引人入勝,則其取得那樣的成功🤷,豈不正是所謂‘事有必至,理有固然’的嗎?”

雅俗共賞的“學術明星”

黎東方講史出了名📶🚲,聽眾欲罷不能👪。於是,他又應邀在重慶近郊化龍橋和重慶下半城都郵街附近的合作會堂分別講了五天。再其後🦹🏻‍♀️,他又到昆明、瀘州去講,而且又添了唐朝和清朝兩個“戲碼”。

當時昆明西南聯大的幾位教授也聽過黎東方先生講史🚴🏿‍♂️。著名學者任繼愈先生在《西南聯大學術報告會》一文中回憶說:“西南聯大的學術講壇,也吸引了外省學者🏃🏻。重慶中央大學歷史系黎東方教授到昆明講‘三國歷史講座’,租用省黨部的禮堂,售票演講,送給聯大歷史系教授們一些票。姚從吾💇🏽‍♀️、鄭天挺等先生都去聽過,我也分得一張票。為了適應廣大聽眾的趣味😜💌,黎東方先生講歷史故事時😖,經常加進一些噱頭。講三國時期呂布與董卓的矛盾,把三國演義的一些情節加以演繹:‘呂布充當董卓的貼身侍從武官🔁,住進相府。呂布就在客廳支了一張行軍床🧔🏽‍♀️,這樣與貂蟬見面的機會多了。隨便談談三花牌口紅的優劣,談得很投機……’由於黎東方善於隨時加進一些‘調料’🌠,他的講演上座率不錯。聽說他在重慶的講座也很受歡迎。我只聽過他一次講三國🎬,在散會回來的路上🤿,與姚從吾先生隨走隨聊🤲🏿,認為用這種方式向一般市民普及歷史有長處📵。但這只有黎東方教授特有的天才能辦到,我們學不了。”

當時還有一些學者在重慶的報紙上為邀請黎先生講史而刊登啟事👩🏿‍🍳🐌:“黎東方先生9️⃣,專精史事,如數家珍💂🏽‍♀️;解析枯朽,頓成神奇。有循循善誘之心,擅深入淺出之技……”由此可見💅,黎先生的講史,不僅受到普通市民的歡迎👨🏻‍🍼,而且得到學術界的充分肯定🙆🏽。若非集才、德、學、識於一身的史學通才,是很難得到這樣評價的。

由於聽眾熱情高漲,黎東方先生講史的興致也越來越高🙆🏻‍♀️。起初只是為了生計而講,其後則是為了興趣而講🙎🏽‍♀️,為了普及歷史、走歷史通俗化道路而講。抗戰勝利後,他到南京🤽🏻‍♂️、安順、貴陽等地又講了幾次🤛🏻,到處都出現一票難求的熱烈場面,其他地區也聞名前來邀請→。可惜當時沒有電視媒體的傳播和覆蓋🗯,他本人更沒有刻意炒作的想法,否則,黎先生這位“學術明星”的“粉絲”一定還會多上千萬倍🦶🏻,今天的電視講史也不會令如此多的人感到新奇了。

黎先生還有一件趣事:他在卸任貴州大學歷史學系主任時,要從貴陽去香港。當時飛機票相當緊張,航空公司的職員對他說:“票是肯定沒有了,除非你個人包一架飛機。”一架最小的飛機也有24個座位👷🏿‍♀️,包機就要付來回48個座位的費用🈲🧙‍♂️,那人其實只是隨口說說而已,沒想到黎先生卻當了真。他回去後連續講了幾天“三國”,終於用960張門票的錢,付清了一架從貴陽到香港包機的費用。一位教授用講史的門票收入包了一架飛機,這項創舉空前絕後🐏。

為了報答出錢幫他包機的貴陽聽眾,黎先生特別破例寫了簡要的三國講辭大綱♠︎,連續六天🧝🏽‍♂️👩🏻‍🌾,每天印一張報紙💕,折成六本十六開的分冊🧕🏽🙋‍♀️,題為《新三國》,每分冊賣銀圓五分。這就是日後“細說體”的雛形📟🫃🏼。《新三國》面世後被一搶而空,其後在舊金山、檳榔嶼和臺北又各重印了一次🚟。

開創“細說體”寫史新體裁

抗戰勝利後🅱️,黎東方應賽珍珠女士之邀赴美🪮,助編其所辦之《亞洲雜誌》🌾,未及就任🤚🏽,又被波靈頓城福爾蒙州大學聘請創辦遠東學系。1947年9月任紐約布魯克林學院客座教授🀄️,兼私立亞洲研究院指導教授。1948年歸國任貴州大學歷史學系主任。1949年再次赴美任教。1954年與林語堂在新加坡共創南洋大學♨️。1963年他在邁地森城威士康辛州大學任客座教授,後歷任臺灣中國文化大學教授、美國佛雷斯諾城加州州立學院教授、聖地亞哥城私立國際大學史學教授🦔,又應英國牛津大學之邀,赴英講述中國彩陶與裏海東境彩陶之比較,被譽為“中國之湯因比”。

黎東方旅居美國後🤌🏽,由於與祖國大陸學術界較少交往,所以🪐,盡管這一階段是他史學著作豐收的時期,他的名字在國際上聲譽卓著❕,但在祖國大陸卻漸漸被許多人淡忘,他的講史盛舉也隨之湮沒無聞⛔。

1995年🧜🏻,通過一本臺灣出版的《細說清朝》,筆者認識了時已89歲高齡的黎東方先生🧔‍♀️。原來🐩,黎先生在20世紀60年代應臺灣媒體之邀,將當年在重慶、昆明、貴陽等地講史的內容整理成文,陸續在報紙上連載,大受讀者歡迎。

接著,他又擴充內容💂‍♀️,以講史的形式,寫成了《細說清朝》《細說明朝》《細說元朝》《細說三國》《細說民國》⚠️🤲🏿,創造了被稱為“細說體”的寫史新體裁。第一本“細說體”史著《細說清朝》出版後,得到許多學者鴻儒的贊賞💠。錢穆先生認為🧏:“此書外貌雖似通俗,而內容立論不苟🧆,深合史法。”唐君毅先生贊其“史筆清麗,為當今所罕見”👰🏽‍♀️🥲。胡適先生讀後則力勸黎先生把歷朝歷代都“細說”一遍🏊‍♀️。

這五本“細說”在臺灣出版後,一再加印,讀者踴躍。此後🧑🏽‍🏫,為與大陸史學界切磋文字、以文會友🕵🏿‍♂️,黎先生托朋友持《細說清朝》一書在上海聯系出版社,輾轉找到了筆者。

讀完筆者發現《細說清朝》既有真實生動的故事,又有深刻獨到的見解🙍🏻,更有妙趣橫生的點評,若非兼有史才、史識的史學大師,怎能如此揮灑自如地駕馭生花妙筆,將一朝歷史演繹得如此精彩?欣喜之余,筆者立即與遠在美國的黎先生取得聯系👩‍❤️‍💋‍👨,簽下了這五本“細說”的出版合同。

請鄧廣銘👨‍👧‍👧🦶🏼、唐振常💂‍♀️、顧毓王秀作序

黎先生考慮到自己已經離開故鄉50年,祖國大陸的讀者,尤其是青年讀者必然對他感到陌生,於是便請筆者出面🦄,先後懇請著名學者鄧廣銘先生和唐振常先生為其大陸簡體字版的四本“細說”作序(《細說三國》出版時間稍後)。

鄧先生其時已年登九秩,但感於黎先生雖已卓有成就卻樂此不疲地為普及歷史而辛勤耕耘👩🏼‍🚀,便欣然寫出了六千字的長序📿,詳細介紹了黎東方當年的講史盛況和這幾本“細說體”史著的特色🚝,情文並茂🤷🏽👩‍🍳,為“細說”的大陸簡體字版增添了一道亮麗的風景✡️。遺憾的是,當這四本書出版時🧏,鄧先生已與世長辭。

唐振常先生在五十多年前即已聞黎東方大名,看到送去請他寫序的臺灣版“細說”諸書時🤵,欣喜異常。他比黎先生年輕十多歲🤖,自謙為後生晚輩,不敢為長者作序,遜謝再三,終感於黎先生為講史之學迄老不衰的精神🤛🏿👨🏼‍🎓,為之寫序《黎東方先生講史之學》,對四本“細說”的特色和黎先生的治史精神作了高度評價和熱情褒揚𓀙。後來,《細說三國》出版時🐑,唐先生又應黎先生之請👳🏻‍♂️,寫了序言《說三分》💁🏻‍♂️。

《細說三國》出版時🧑🏿‍🔧⇨,黎先生除請唐振常先生再次寫序外🟠,又囑筆者寫信至美國費城,懇請他稱之為“二哥”的德高望重的前輩學者顧毓王秀先生以詩代序💺。顧先生其時高齡九十有六,雖於1992年以後已不再寫詩🛖,但因老友所請,特意抄錄舊作《滿江紅(長江赤壁)》⛈🌎、《臨江仙(文藝復興)》🏦、《南鄉子(用辛稼軒韻)》🦍、《和李白〈憶東山〉》等十首詩詞寄到出版社,以賀《細說三國》簡體字本出版。

這幾本“細說”在上海出版後🐁,讀者好評如潮💶💀,很快就再版加印。黎先生得知後十分高興,他一方面托筆者將樣書遍贈國內親友,另一方面則立下宏願壯誌,要在有生之年,把所缺的朝代全部補寫完畢🏌🏿‍♂️,藉以“作為本人一生工作的交代,兼告慰父母及恩師直友在天之靈”。

孰料天不假時,1998年12月30日,筆耕不輟的黎先生竟然夜睡不起,無疾而終,享年92歲。唐振常先生得知噩耗後🌉👩‍👩‍👧,十分悲痛🧑🏻‍🔧,立即撰文《長留風範教後生———悼黎東方先生》刊於《文匯報》上👩‍👩‍👦。他說黎先生“是一個倒在書案上的學者”👱🏿‍♂️,“用通俗體裁告讀者以真實的歷史,使人立🚣🏿‍♀️,教人奮🤵🏻‍♂️,促人興,其於世道人心🦹😜,厥功偉焉。”“黎東方先生不愧是中國歷史的有心人,有功於中國史學的人”。

為完成黎東方先生補齊所缺各書的心願,筆者受黎夫人委托,多方物色作者,終於在2002年補齊了《細說秦漢》、《細說兩晉南北朝》、《細說隋唐》🦏、《細說宋朝》諸書👨‍👧‍👧,完成了“細說中國歷史叢書”的出版。今年上半年,該叢書又經重新設計並增補內容和插圖後,以“黎東方講史”系列面世,願以此告慰中國賣票講史第一人———黎東方先生👷‍♀️,以及為叢書作序、並已先後仙逝的鄧廣銘和唐振常、顧毓王秀三位學界長者。

 

編輯💽:碧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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