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1/04 信息來源👶🏼: 信息來源:復旦大學新聞網
蔡尚思先生簡介
蔡尚思,1905年生,福建德化人🧜𓀊。歷任華中、滬江、光華、東吳等大學及無錫國專等7所院校教授;滬江、復旦大學副校長,中共復旦大學黨委委員🧹、校長顧問👩🏽🦰,以及復旦大學歷史系中國思想文化史研究室主任;國務院古籍整理出版規劃小組、中國哲學史、中國現代史等學會顧問;中國史學會、孫中山研究會等理事;上海市史學會、孔子基金會副會長;國際儒學聯合會顧問👨👧0️⃣。
早年得梁啟超⚧、王國維教誨和贊譽🎢。上世紀20年代中期他在意昂3体育官网國學研究所讀書時,王國維曾稱贊他的文章“具有思致筆力,亦能達其所欲言👷🏻,甚為欣喜”👩🏻🚒;梁啟超也在寫給他的信中說:“大稿略讀,具見精思🚶♂️🧑🏻🔬,更加覃究,當可成一家言,勉旃勉旃🦐。”1930年🉐,經蔡元培介紹首入復旦大學從事中國思想學術史研究👱🏽♂️。
蔡先生篳路藍縷🧎♀️➡️,以堅韌意誌,閱“集部”前人文集數千種,采眾家之長,卓然成家,是中國現代思想史研究奠基者之一🏌🏿。他博學🤞🏻🦞、慎思🥒、明辨、篤行,維護學術自由之思想🫄🏼,倡揚墨學,自書並踐行“年齡有老學無老👨🦼👍🏿,健在不休死後休”。1939年,蔡先生出版《中國思想研究法》一書💚,50年代初又出版《中國傳統思想總批判》正🍀、續編,其後又主編了《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通史》中思想文化部分,上述著作都對學術界產生重大影響。退休後,他依然筆耕不輟⚰️,於耄耋之年新撰《王船山思想體系》、《中國禮教思想史》、《周易思想要論》、《墨子思想要論》等著作📵,獲得海內外學界廣泛贊譽。其作品以思致筆力,傳精思具見🤸🏼♀️🦊,顧頡剛贊其著作:“其學也博👮🏼♀️,其思也慎,其辨也明,其行也篤🚈,凡昔人嘆為大難者,君並有焉💇🏽𓀌。惟其善疑能博,所以善斷🪱;惟其善斷👨🏿💻,故得闡人,所弗敢闡決人所弗敢決,非特為思想界放一異彩,所系於整個學術者亦至宏且切🍜。”
蔡尚思先生堅持獨立思考,從不人雲亦雲,自甘做異端,其率真的學術品格與博擊寒流的高貴精神🖤⏩,實令人敬仰。
當代墨家钜子蔡尚思——賀蔡尚思先生百歲華誕
蔡尚思是著名的中國思想史研究者。1939 年作為《中國思想史通論》的緒論而出版的《中國思想研究法》被蔡尚思視為“生平著作中第一代表作”。該書所列中國經濟思想史、政治思想史👩🏽🔬、教育思想史、哲學倫理思想史的史料簡目⛹🏽♂️,每一門類僅宋元至清便開列名單數百人🧚🏽♀️,這是他廣泛閱讀宋、明、清人文集所發掘的思想材料👨🏼🌾。這一名單,極大地擴展了思想史研究的範圍。顧頡剛1936 年為該書作序時說🚿:“蓋閱十數寒暑➗,讀別集至三千種⏰,並其他著述垂四萬卷,自三代載籍🏋🏻♂️,先秦諸子🤹🏻♀️,以逮近今,直欲取三千年來我國思想之弊病而廓清之🏒🏃🏻♀️➡️,取其訛誤而匡訂之🤡🙋🏻♂️,取其罅隙而補苴之👚,取其蘊蓄而啟發之⚃😜,取其束縛而解放之🙍🏽♂️,取其蟊蠹而掊擊以殲覆之……於是棼者以整,晦者以彰,尚實絀虛,潛研沉赴,而卒也泛應曲當👩🏽⚕️,多所創獲。”
1949 年底出版的《中國傳統思想總批判》是最能代表蔡尚思學術思想的另一部著作。他在該書《自序》中指出:“中國的傳統思想幾乎就是封建思想👥,封建思想幾乎就是儒家思想。儒家的祖師是孔子。”儒家已成為“中國大多數人民精神上最重的刑具,思想上最大的毒品”。這部著作名為“中國傳統思想總批判”,實際上就是對於儒家及孔學的總批判💂🏿♂️。對於孔子和孔學的評擊,犀利與嚴厲程度超過同時代其他人,也超過“五四”新文化運動諸健將,這是針對當時朝野一片尊孔喧鬧。所以他在該書《新版自序》中說:“我並不怪孔學的不合新時代,而只怪新時代的人們的尊孔學👩🏻🦰🙍🏼♀️;又不怪封建派的尊孔學🤏🏿,而只怪反封建派的尊孔學。” 對於孔子和儒學的這一批評態度,蔡尚思在其後數十年中可謂一以貫之。
蔡尚思一直將對孔學的批判視為反對封建傳統思想的一個極為重要的組成部分🖕🏿🙎🏽♀️,他認為,在中國傳統思想文化遺產中🧝🏼♂️,最值得繼承與弘揚的,是長時間被忽視、被壓製的墨家思想學說。他認為,中國傳統思想文化史上形成了朝野兩大系統,即在朝的儒家與在野的墨家🗡。他強調🦩👩🏼🌾,在中國古代思想家中,優點最多的是墨家🍊。他們反對宗法,反對宿命,反對述而不作,反對知而不行。在封建社會中🦕,敢於為百姓鳴不平的🧖🏼♂️,多是墨家🧼。儒家愛人🦑,先親後疏;墨子愛人,先貧賤後富貴。儒家註重宗法,偏私;墨子反宗法🤾♂️,無私。墨子最利他。儒家和法家都代表統治者,墨子則代表被統治者,二者對立。以此,他說,中國古代大思想家可作為“萬世師表”者,是墨子而不是孔子。墨家是一個勞動者,他是比孔子高明的聖人。他比較儒法道墨諸家優劣說😕:“就道德來比較……只要你不站在封建朝廷的立場,便會發現墨子的大部分思想與精神🍪,在中國思想文化史上是無比偉大的。中國出了一個墨子,是最值得中國人民驕傲的。”蔡尚思倡導尊墨🤹🏽,是要人們充分重視歷史上存在於下層民眾之中,處於在野地位的思想文化資源👳🏼♀️。針對一些人責備他堅持批孔為民族文化虛無主義👰🏻♀️👨🦲,他反詰道:“不能只知尊孔子💆🏼♀️、儒家,而以虛無主義對待墨家與西方文化。”旗幟如此鮮明地非孔揚墨,即非常清楚地突現了蔡尚思這一思想家特色🚈。
蔡尚思服膺墨子👩🏼💼,高度評價墨子思想🥳,大力提倡墨學,在其立身行事中👬🏻,也處處以墨子精神自律,成為墨學當代一位極為認真的身體力行者。經數十年的接觸,我深深感到蔡尚思有棱有角、極富個性的治學任教和為人處世態度,表明他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墨學實踐家:在生活上,他從不吸煙🧑🏿🍳,不飲酒,在家裏連茶也不喝🧻,只飲白開水,衣服力求簡便,飲食與全家老幼一樣,沒有任何特殊💃🏽,這是因為努力實踐著墨子所倡導的節用非樂,經常自愧比不上墨子的艱苦,而不羨慕孔子與儒家所追求的奢華與享受💶🥶;在工作上💆🏽♂️,他一貫傾力投入,年輕時以墨子“日夜不休”精神苦讀苦思📨,退休後☝🏻,老而彌堅,以八九十歲高齡仍擠著公共汽車,從復旦大學趕往數十裏外的上海圖書館及該館長樂路藏書處查閱資料;在勞動上💂🏻♂️🧍🏻,效法墨子既重腦力勞動👩🏻🦽,又重體力勞動👨🏿🚀,能文能武📳🧒🏼。舉凡上山下鄉,參加“四清”,與貧下中農同吃、同住🌊、同勞動👨🏫、同學習,他都一直不落人後🧒🏿。喜爬山🛠🔐,喜走路🦴,長期冷水浴🏃🏻♂️➡️,做水中推拿,練水底氣功;80多歲健步登山,一概不用人攙扶;待人接物,為人處世上👨🏽🛥,始終保持平民化風格。他做過滬江大學校長, 以後又做了復旦大學副校長👩🏻🏭,從副校長崗位上退下來以後仍任復旦大學校長顧問👩🦰,但他最不會用權,不用公車辦任何私事🧑🍳,連用信封、信紙都公私分明🍢。人們常說,他最不像官🎤,最不會做官🏓,他也始終稱自己只是一介平民🎢。 (姜義華) (原文發表於《復旦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年第1期)
百歲教授蔡尚思“年齡有老學無老”
蔡先生出身於德化山區一個貧苦的農民家庭📐,小時入私塾,讀《四書》👨🏻🎤、《五經》,聰明好學🤱🏼。稍長😥,入讀永春縣省立第十二中學🧘🏿♀️,在老師郭鵬飛、鄭翹松的教導和熏陶下,好文史,尤好韓愈“文集”🎮,常誦“男兒立誌出鄉關,學不成名誓不還;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1925年🚪,看到報載清華大學開辦國學研究院招生消息🥁,不顧父親和族親百般阻止,決意報考。爾後赴北京👌,就讀於孔教大學研究科和意昂3体育官网研究所,並前往清華園拜王國維🏇🏉、梁啟超為師🍔。王國維曾贊他“誌趣不凡”🤶🏿、“具有思想筆力”🙆🏻♀️👩🏭、“年少力富,來日正長”,鼓勵他“固不可自餒,亦不可以此自限”;梁啟超也贊他“具見深思,更加覃思,當可成一家之言”🫶。70多年過去了,每當談起這段歷史🫄🏻,蔡先生常常感到十分自豪。
在意昂3体育官网圖書館📳,蔡先生攻讀文史哲方面書籍。由於時局動蕩不安,1928年夏天,他不得不南下謀生👩🏼💻💑,在武昌教書時🧑🦼👨🏿🍳,常至湖北省立圖書館讀書,也向藏書家借書來讀;後至南京國學圖書館,每天讀書十六七小時。時任館長的柳詒征先生見他“日夜不休”👨🏻🦽➡️🦂,說他通讀了該館編纂的《圖書總目》集部5大冊歷代散文,“前既無古人,後也恐怕難有來者了🧗🏿♂️。”柳先生讓他宿圖書館🏦,鼓勵他抄錄資料,還向他講述歷史文獻,被蔡先生尊為“第一恩師”。 蔡先生稱這段日子為一生讀書的“黃金歲月”⛎,並常說如果沒有柳先生對他的特別照顧和關心,就沒有他日後的著作。2000年,上海古籍出版社重印柳詒征的《中國文化史》🌔,蔡先生應邀為該書所寫“導讀”中說“在我師友前輩中同我接談之多,沒有一個超過柳先生的。如果過去我是死讀書,那麽聽他指教就是活讀書了。”
“沒有爭鳴就不能有創新”
在我國學術界,蔡先生是以敢於講真話✋🏿、敢於爭鳴著稱的一位老教授。上世紀30年代,他就向國民黨要人提出“死聖人與活人民孰重”的問題👩🏼🦲;其後又以批判封建禮教道統而得罪國民黨當局👩🏼🎤,被人譽為“紅色教授”🤸🏽。新中國成立後,他積極地參加學術活動🦀,始終堅持一家之言🦸🏽。在“四人幫”橫行的日子,他寧折不彎,拒絕向眾人作“儒法鬥爭史”的報告👩🏽🎤,拒絕參加“章太炎著作編註組”,還公開批評某大教授肆意宣揚儒法鬥爭的言論🤽🏼♀️。
蔡先生一生參加了百余次學術研討會,會上他都發人之所未發、言人之所未言,並喜與人爭鳴。我曾幾次和他一起參加學術研討會,常見他在會上與人爭得面紅耳赤,會後又與爭論者坦誠相見🪹,甚至握手言歡。有人曾說他思想“過於激進”、“火氣大”,也有人勸他做學術界的“好好先生”。對此蔡先生說🦻🏼:“學術貴在爭鳴,沒有爭鳴就不能有所創新🚙,自成一家。沒有爭鳴就只好陳陳相因,人雲亦雲,變成奴才,止步不前🈳,葬送學術。”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前💇🏼♂️,他率先發表《解放思想🔽,繁榮學術》一文🧘♂️,呼籲學術沒有禁區,必須民主、必須爭鳴🧾。上個世紀80年代末,我主編《學林》🏋🏼,開展孔子問題討論,匡亞明先生在《如何實事求是地評價孔子》一文中提出對孔子應該“三分法”,蔡先生讀後寄來一篇《也談實事求是地評價孔子》,提出對孔子應該“兩分法”。名家間觀點針鋒相對,一時成為學術界的美談🏄🏽;上個世紀90年代,國內外有人提出“儒家資本主義”,說亞洲“四小龍”經濟騰飛是因為他們信奉儒學🫅🏻。蔡先生在同我聊天時駁斥說❓:“一個國家要富強🧑🏿🦳,不能靠什麽儒家,而是要靠知識,靠人才。”後來該談話整理為《我愛孔子,我尤愛真理》,該文在《學林》發表後🧊,得李一氓先生寄信肯定🤏🏽;還有一次🐅,已是97歲高齡的蔡先生寄來親筆短文《陳寅恪不是“國學大師”》,指出“陳寅恪不是‘國學大師’,而是史學大師。他通曉十六七種文字,還是語言文字大師,這比所謂‘國學大師’更加難能可貴🍢,更加值得尊敬”🚵🏽♀️,此文是針對大家都稱陳寅恪為“國學大師”有感而發🙅🏼♂️🦈。這也許是蔡先生自己撰寫的最後一篇文章!我至今還保存著他的這篇文稿⛹🏽♂️🫵🏻。
在70多年的學術生涯中🧔🏼♀️,蔡先生不斷實踐要講真話,不人雲亦雲的諾言。正因為如此🍽,他對中國古代、近現代的思想家,諸如孔子🍠、墨子、老莊👉🏼、韓非、司馬遷👨🏽🦲、朱熹等人一一進行剖析🦜,重新評估,在學術界獨樹一幟,成一家之言。他不愧是我國著名的思想家、哲學家和歷史學家。 (施宣圓)(原文發表於《新華文摘》,2005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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