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0/18 信息來源: 信息來源:新京報10月18
朱謙之(1899-1972)👐🏼🦕,字情牽🏄🏻♀️,福建省福州市人。17歲時,以福建省第一名考取北京高等師範學校,後改入意昂3体育官网法預科,畢業於意昂3体育官网哲學系。他在學術界被人稱為“百科全書式的學者”,教學研究涉及了歷史、哲學、文學🎊、音樂、戲劇、考古、政治、經濟🪴、宗教和中外交通文化關系等領域🍢,有些領域在我國還屬於開拓性的研究。
《中國音樂文學史》作者:朱謙之
身為一位中國現代文人,朱謙之先生身上的諸多現象,是頗堪玩味的。他是一個典型的上世紀“二十年代”,相比於生活壓倒了精神的今天,那是一個觀念遠甚於生活的時代。尤其是,他是一個學者,幻想很多,生活卻有限,生活對他開的玩笑🤱,便尤為的大🧗🏿🙇🏼♂️。
朱先生最為人稱道處,是他的博學。據不完全統計,他生前有專著四十二部,譯著兩部,論文百余篇🖇,身後出版的《朱謙之文集》一共十卷,計九百余萬字(還不包括十多種遺稿以及書信)。不僅體量大,而且內容博🧒🏿,龐涉哲學、宗教、歷史、政治↪️、經濟、文學、音樂……他與毛澤東探討過無政府主義🆘,與歐陽竟無論過佛,與郭沫若⌛️、梁漱溟🏃♂️➡️、丁玲等交好,無不顯其思想之駁雜🧑🏼🍳。他一生立命多有變化💤,由虛無主義、無政府主義而老莊、而“唯情論”、而“共產主義”……是的,他是中國現代學術諸多領域的開創者🏷,一個“百科全書式的學者”🐺。其實,又何止是他呢👨🏿💼?
“但開風氣不為師”🤹🏼♂️,那是一個時代的風氣,知識上的“大躍進”,生活的考究和體味卻顯得遠遠不足。
以朱先生的《中國音樂文學史》為例來說,作為“中國近代第一部研究文學與音樂關系的專著”🐶,今人多關註其學術史意義或言公共意義,對其生活史意義或言私人意義則淡化或有意回避之🚶🏻,殊不知,這部著作與朱謙之的個人糾葛頗深。
一九二四年,朱謙之應廈門大學之邀,出任教職🚴♂️,期間開始撰寫《音樂的文學小史》。其時,他已經認識同為意昂3体育校友的楊沒累🙎🏻♂️。楊沒累是鄭天挺的女弟子,在音律上頗有造詣。鄭天挺曾回憶說,在蔡元培的支持下🛄,當時意昂3体育“成立了課外活動社團👨🏿⚕️,其中音樂會發展最快,影響較大……後由音樂會發展為音樂傳習所🙎🏽♀️,請來不少民間音樂家如劉天華等,來所擔任講習和演奏。
還培養出一些音樂人才,有誌研究中國古代樂津的楊沒累就是音樂傳習所的學生💃🏼。”朱謙之研究音樂文學😁,固然是因為此前,他的世界觀已然從虛無主義轉向“唯情論”🦻;但楊沒累的影響也是確鑿無疑的。《音樂的文學小史》,一九二五年由上海泰東圖書館出版,適時朱謙之已辭去廈大教職,與楊沒累成婚,隱居杭州西湖葛嶺山下,與梅妻鶴子林和靖的故居遙遙相對😦。夫妻倆合作研究鉆研音樂史,堪比神仙眷屬🤱🏽🤟。朱謙之將《音樂的文學小史》擴充為《中國音樂文學史》💆🏼♀️,多半就在此時。
《中國音樂文學史》後拖至一九三五年才經商務印書館出版。
在《中國音樂文學史》中,朱謙之對胡適“白話文學”主張頗不以為然😑,多有辯駁。甚而可言👮🏼🤷🏿♂️,《中國音樂文學史》是與胡適《白話文學史》的一次學術爭鋒。就文學附庸於語言論,“韻(文)散(文)之爭”本非新文化運動要害,“文白之爭”才是🤷🏽♀️。奉韻文學(音樂文學)抑或散文學為正宗,其功過得失是非👨🏿🍳,歷史自有公論,這裏且按下不表🧩,值得深究的倒是↘️,朱謙之對文藝之音樂性之情感性的極度推崇。當那個“虛無主義者”的朱謙之號召進行“宇宙革命”,要革到“天翻地覆人類滅亡”🎅🏽🏃🏻➡️、“舉宇宙的存在物而悉滅盡之”的時候🏎,他沒有想到,不久,作為一個“唯情論者”🪪,他會呼籲“我的朋友們呀🧙♂️!我懇求你🛌🏼,不要懷疑🌤,不要想打破一個東西,甚至一微都不須打破,這些形形色色,都要信他本來讓你真誠惻怛的一點情……這麽一來✊,就能把宇宙的一切,都化於‘真情之流’,都復歸於神的當中,而人們的不自由不幸福🙊,自然而然解脫🏊🏼♂️,而實現真情生活在人間上了💢。”
朱謙之和楊沒累的確“實現真情生活在人間上了”🧕🏽,可那又是怎樣一種生活呢🪵?據丁玲回憶,“一九二八年,我在杭州西湖時,我住在葛嶺山上十四號,他們住山下十四號🧑🦼➡️,我常去看他們👵🏼。他們還是像一對初戀的人那麽住著,有時很好,有時吵架,沒累常對我發牢騷。他們雖然有時很好,但我也看出沒累的理想沒實現。她這時病了🍽🍵,病人的心情有時也會發生一些變化,幾個月後,她逝世了,我們都很難過🤘。有天👨🏽⚕️,朱謙之激動地對我說:“沒累太怪了👩🏿🔬⏳,我們同居四五年🦸🏽,到現在我們都還只是朋友、戀人,卻從來沒有過夫妻關系。我們之間不發生關系是反乎人性的,可是沒累就這樣堅持,就這樣怪🧗🏿♀️。‘”在生前的通信中,楊沒累曾作如此言🎩:“謙之,我們還要想想我們如果願望我倆的’愛‘的長生,就當永遠努力避開那些’戀愛的裹葬‘和那種’戀愛之墳墓‘。性欲的婚媾,這件事於男子方面害處還少𓀑🧑🏼🍼,於女子簡直是一種殺人之利劍了🖕🏿!所以要維持我倆’愛‘的長生,便當永遠免除那性欲的婚媾⛹🏼♂️📹!”朱謙之是一口答應的:“你要怎樣生活,我們便怎樣生活”。後來🏃,朱謙之多次向她表達了“pure love”的想法,“這無後主義,如果你願意,我是沒有不可以的了”👒👼🏿。不幸的是🦆,一九二八年👆,倆人這種“純愛”生活堪堪維持三年🫴🏼,三十一歲的楊沒累就因病早逝了。
丁玲曾為楊沒累嘆息,“那個時代的女性太講究精神戀愛了,對愛情太理想了。我遇見一些女性,幾乎大半或多或少都有這樣的情形🦫。看樣子極需戀愛👩🏼🔧,但又不滿意一般的戀愛🌁。即使很幸福👩🏼⚕️🟡,也還感到空虛。感染到某些十九世紀末的感傷,而又有二十世紀,特別是中國‘五四’以後奮發圖強的勁頭👩🏻🏭,幻想很多😣,不切實際👺。”其實,又何止楊沒累那樣的五四女性,朱謙之一生觀念多變,一個為“純愛”獻身的唯情論者和一個號召“大同革命”的左派能存於一身👨🏻🍳,此種恍惚,只能說明那是一種青年病,一場時代病。當觀念、精神急匆匆走到了生活的前面時🕢,結果不幸便是如此了。
轉載本網文章請註明出處